[都市]官道之色戒-28
评分: 9.2分 加入时间: 更新时间:第三卷 风起雾隐湖 第120章 别青州
第二天上午六点钟,王思宇早早地离开了酒店,先是打车返回家中,出租车拐到小区门口,王思宇下了车,一路向小区里走去,脑海里就多了许多回忆,这些年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或许就要离开青州市了,对于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他的心里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上楼的时候,恰巧遇到隔壁的两口子出门上班,他们居然还认识王思宇,在楼道里和他打了招呼,王思宇也微笑着冲他们点头示意,低着头走到门边,揭去门上贴着的十几张催费的纸条,随后转过身子,怔怔地望着对面的房间,倚在门边抽了根烟,过了半晌,才丢掉手中的烟头,拿脚踩灭,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打开自家的房门。
推开房门一看,屋子里落了厚厚的积灰,他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赶忙走进卫生间,拿了拖布打扫房间,足足干了两个多小时,各个房间才被收拾干净,王思宇走进老娘的房间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大叠相片,装进牛皮袋里,又把牛皮袋小心翼翼地塞到夹包里,这才坐在床头,静静地想着心事。
其实,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家人不在了,这里只不过是装满记忆的箱子,王思宇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无根的浪子,只知来处,不知去处,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于是在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后,王思宇默默地开门走了出去。
把张倩影在滨河小区的房子也清理完毕后,就到了八点多钟了,在街边的小店吃过早饭,王思宇给杜峰打了电话,问周松林上午是否有时间,说自己已经回到青州了,想到老爷子那看看。
杜峰在电话那边摇头道:“王兄,周书记上午要到外县视察,要下午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王思宇忙道:“那我晚上直接去三号楼好了。”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左右无事,就想着和青州的熟人告个别,这倒不是他矫情,毕竟这次到省委机关工作是正式任命,不是挂职,说不定以后就要在玉州安家立命了,若无必要,再回青州的机会估计会很少。
王思宇先到委办看望下以前的同事,随后去市委组织部,到邹海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又到市委宣传部,探望了下刘部长,他在刘部长这里呆的时间最长,倒不是因为他官大,而是王思宇想等张倩影回来后,托关系把她也调到玉州去,在这件事情上,还要刘部长配合。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思宇才从刘部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缓缓下了楼,刚刚走到街上,就接到城南区代区长魏明理的电话,魏老二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搞得王思宇有些莫名其妙,正拿着手机‘喂喂’时,忽听几声刺耳的轿车喇叭声从背后传来,王思宇转身望去,见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车,魏老二此时正把脑袋探出车窗,咧着大嘴冲他嘿嘿地笑。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司机赶忙跑下车打开车门,王思宇坐进车后,就听魏老二继续发牢骚道:“好你个小王县长,回青州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是瞧不起我这个大老粗啊。”
王思宇摇头道:“不是怕你这大区长没时间么。”
魏明理一听这话,顿时没了精神,吊着个苦瓜脸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一点都不忙,我他娘的闲得要命,咱们找个地方坐坐,边喝边聊。”
王思宇点点头,说实话,他还是对魏老二这粗人更欣赏些,在他看来,这人其实并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些,好在一根肠子通到底,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反而是和邹海打交道时,要小心些,王思宇总觉得邹海的心机很深,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肤浅。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王思宇跟着魏明理进了包间,这家餐厅的老板似乎跟魏老二很熟,听说他来了,赶忙亲自跑过来问候,魏明理却直摆手:“去去去,别来烦我。”
王思宇见他心情不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诧异道:“老魏啊,有心事?”
魏明理掏出中华烟来,丢给王思宇一根,拿着火机帮王思宇点上,随后自己也点着一根,闷头抽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我啥都不懂,咋干区长啊,我现在真想回青羊当副县长,是不是常务的都成,只要让我抓农业,我就干。”
王思宇听后笑了半晌,拿手指敲着桌子道:“老魏啊老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你也不用什么都懂,用好人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想办法把张振武调过来。”
魏明理低头喝了口茶水,沉默半晌才摇头道:“调不动。”
两人这饭吃得有些沉闷,王思宇因为下午要见周松林,所以没喝酒,魏明理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不停地发着牢骚。
王思宇从魏明理的抱怨中也了解到,他的近况的确很糟糕,城南区现任的区委书记很强势,本身也是市委常委,不太买魏明伦的帐,他手里牢牢地把着人事权不放,前段时间,竟把他的前任秘书提到区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对政府方面的事物进行遥控指挥,加上魏明理刚到城南区,无论业务上还是人脉关系上,都处于绝对劣势,根本无法和书记抗衡,他现在过得是上挤下压的日子,和邹海在青羊县时的状况差不多,都是表面风光,实际上装了一肚子苦水。
王思宇知道魏老二心里难受,就陪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直到魏老二把自己灌多了,王思宇才喊来司机,帮着他一道把魏老二塞到车上。
看着奥迪车开远,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难以预料,魏明理若是能提前知道现在的境况,恐怕在青羊时就不会折腾得那么凶,这可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周松林直到晚上才回到青州,王思宇直接去了市委三号院,保姆张婶见他来了,如临大敌,在做好晚餐后,直接从客厅搬来椅子,手里捏着一根鸡毛掸子坐在门口,这次倒把眼睛瞪得溜圆,凶巴巴地盯着王思宇,生怕再被这小贼钻了空子,惹得周书记不高兴。
王思宇冲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张婶,没事,这次我保证不拿东西了。”
张婶哪里肯相信,扳着面孔哼了一声,把眼睛转向别处。
周松林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意,他招手把王思宇叫到饭桌上,张婶见状,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取了碗筷气哼哼地放在桌上,周松林起身走到酒柜上,取了一瓶茅台,拿在手里掂了掂,冲王思宇微笑道:“喝点白酒吧。”
王思宇点点头,走到厨房取了杯子,坐在周松林身边,倒上酒后,先陪他喝了小半杯,随后道:“老爷子,您少喝点。”
周松林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就问起王思宇在党校学习的情况,王思宇简要地把听课的情况和一些心得体会讲了下,周松林听了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些。
王思宇在夹了几口菜后,就端着杯子站起来,动情地道:“周书记,没有您的赏识,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敬您一杯,您胃不好,沾唇即可。”
周松林微笑着伸出大手,在王思宇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沉声道:“小宇,坐下。”
王思宇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重新坐下。
周松林也喝了一大口,拿筷子往王思宇的碗里夹了个清蒸螃蟹,随后放下筷子,轻声道:“小宇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啊,媛媛终于回家吃了一顿饭,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其实她心里有您,只是在赌气罢了。”
周松林放下筷子,手里握着杯子,苦笑着摇头道:“我倒不奢望她完全原谅,只要她每年能回来看我一次,我这老头子就心满意足喽。”
说罢他举起杯子,仰脖把杯中酒喝光,将杯子重重地放在饭桌上,咳嗽两声后,冲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吃菜…吃菜……”
王思宇见他神情落寞,赶忙劝慰道:“老爷子,您放心,周老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周松林微微点头,轻声道:“是啊,哪里能那么容易忘掉。”
王思宇想岔开话题,不知从何处说起,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老爷子,周老师这次挂职去哪里?”
周松林笑了笑,沉声道:“去闵江市当分管教育的副市长。”
王思宇听后乍舌道:“了不得,老爷子,看来用不了几年,您家就会出个女市长了。”
周松林知道王思宇在故意逗自己开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微笑着摇头道:“但愿如此,小宇啊,你也要加油啊。”
王思宇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赶忙闷头吃饭,副市长那个位置离自己太远,要想追上去怕是难度不小,王思宇只盼着能早几年升到正处级就好,至于厅局级,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吃过晚饭,张婶泡了茶,周松林和王思宇坐在沙发上又闲聊了会,两人下了两盘象棋,周松林就领着王思宇进了书房,开始给他上课,王思宇正襟危坐,拿着签字笔,认真地往本子上记。
周松林讲的都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为官之道,很多都是他从政多年的经验之谈,比如他一再提醒王思宇,切忌不要再做那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做事情要稳稳当当,尽量考虑周全;要学会在会议上讲些必要的假话,空话,要会唱高调,在底下做事要低调,要脚踏实地,绝对不能太过张扬,更不能目中无人,要心怀敬畏之心;要遵守官场里的潜规则,按规矩办事,不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要想办法编织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利用这张网捕鱼行猎,捕鱼就是捞政绩,行猎就是打击对手……
王思宇听得很认真,生怕漏过一个字,周松林见状老怀大慰,喝了口茶水,又给王思宇开了本书单,上面都是些名人传记,王思宇见其中还有一本三国演义,不禁苦笑道:“阴谋诡计也要学吗?”
周松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动身子道:“下面的路况不好,颠簸了一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有点吃不消。”
王思宇忙合上本子,起身告辞,周松林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塞到王思宇的手里,轻声道:“从国外买的小礼品,拿去吧。”
王思宇打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款造型优美的手机,王思宇赶忙道了声谢谢,把礼盒放进夹包里,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楼后,王思宇走到大院门口,转身望去,却见周松林仍然站在窗口,在向这边观望,他忙举起右手,轻轻地挥了挥,缓缓转过身子,向门外走去。
第三卷 风起雾隐湖 第121章 低调揍人
几天后,省委发文,一纸调令发到青州,王思宇正式走马上任,成为近十年来,从青州市委办公室走出的最年轻的省管干部。
当然,王思宇并不清楚他已经打破了一项尘封十年的纪录,更加没有意识到,走出青州,对他来讲,有着怎样深远的意义。
王思宇到省委督查室报到的日子是11月11号,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光棍节。
上午九点钟,在省委组织部高处长的引领下,王思宇走向省委办公厅综合办公楼,这栋大楼要比组织部的楼房醒目得多,这里十几年前一直是书记办公的地方,大楼是五十年代的建筑,是一种折中主义风格的建筑,门前的六根立柱高大气派,虽然几经修缮,但仍然保留了建筑的原貌。
走进大楼时,王思宇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感受着那种凝重如山的气息,这里曾经是华西省权力的顶峰,虽然现在已经被改为办公厅综合楼,但王思宇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浓郁的气息,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那是权力的味道,每个有野心的男人都能闻得到。
王思宇本来以为自己没有野心,但是走在这栋大楼的台阶上,他心中竟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念头就是要掌控一切,主宰一切,那种感觉很微妙,似乎是他的心灵和这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产生了共鸣,只是没过多久,那种感觉就开始慢慢变淡,当走到五楼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渐渐恢复了常态。
五楼的东侧是离退休工作处和厅机关服务中心,省委督查室在西侧,雪白的侧墙上挂着两块牌子,一块是督促检查处,另一块是省委督查室。
督查室的主任由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兼任,梁副主任上午被秘书长叫去开会,王思宇并没有见到她,而是先见了督查室的另外两位副主任,三位副调研员,那两位副主任倒是很热情地跟王思宇握了手,而其他三位副调研员的脸上虽然也挂着微笑,但目光里却透着一丝冷淡。
王思宇很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占了人家晋升的名额,那三人对自己肯定心有芥蒂,这倒是个麻烦事,但在机关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了,即便自己不来,也可能会有别人进来,晋升这种事情,一靠机遇二凭本事,所以他也没有太在意。
和这几个人聊了一会,高处长就领着王思宇到下面几个科室转了一圈,督查室一共有八间办公室,外加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王思宇的办公室在左数第四间,对面就是督查二科。
这一圈转完后,高处长就在王思宇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王思宇给他倒了杯水,高处长笑眯眯地讲了些勉励的话,随后抬起手腕看看表,赶忙起身告辞,说一会还要去趟国土资源厅。
王思宇赶忙道谢,并热情地把他送到楼梯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下了楼,这才折回办公室,回到办公室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刚才所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在心里默记一遍,免得下次见面喊错尴尬,人际交往中,第一印象很重要,而能够在初次见面后,就能毫不费力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很容易搏得对方的好感,毕竟每个人都需要那种被重视的感觉。
吃过午饭后,王思宇在办公室里眯了一小会,看看时间,觉得这时候即便梁主任回来了,也不方便去打扰,毕竟不知道人家是否有午休的习惯,冒昧打搅反而会坏事,还是稳坐钓鱼台,等着被召见来得好些,闲来无事,王思宇就拿钥匙打开档案柜,从里面抱出几大盒文件,开始进行筛选,最后从中挑出一盒自认为比较重要的部分,仔细地看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一位秘书敲开王思宇的房间,冲他点头笑了笑,王思宇会意,跟着秘书走进梁桂芝的办公室,秘书在为他倒了杯茶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随手轻轻地带上房门。
梁桂芝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女式西服,她长得一副瓜子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见王思宇进来后,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写材料。
王思宇见她四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眼角的鱼尾纹被很巧妙地修饰过去,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精明干练”四个字。
虽然她没有抬头,王思宇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在注意自己,因此,他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既没有表现出惴惴不安的样子,也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坐姿轻松而不轻佻,稳重中带着一丝悠闲,右手轻轻抚摸着沙发沿,中指有节奏地点击着。
足足等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梁桂芝才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端起茶杯喝口茶,随后点点头,王思宇起身走过去,拉起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定,等她发话。
梁桂芝终于开口了,在面无表情地客套几句后,她就开始讲督查室的一些工作事宜,在讲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王思宇的表情,显得侵略性十足,王思宇虽然表现镇定,但在心里也暗自吃了一惊,这位顶头上司看来是位难缠的人物,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
梁桂芝身材虽然不高,但声音却很洪亮,语速极快,她口若悬河地讲了二十分钟,才停顿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扳着面孔,冷冷地望着王思宇,轻声道:“王主任,请你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我说过的话进行归纳总结。”
王思宇微微一怔,立时知道对方既是在考校自己,也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要是自己实力不济,恐怕会当场出丑。
幸好他中午曾经看过类似的文件,所以只是略一思量,就已打好腹稿,不慌不忙地道:“一要认识督查意义,二要明确督查任务,三要讲究督查方法,四要严格督查要求,此外,还要会办文、办会、办事,突出重点,确保党委重大决策的落实。”
梁桂芝听完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掉,微笑着点头道:“王主任,你回去尽快熟悉业务,争取早日进入工作状态,要和下面的同志们打成一片,发挥民主,群策群力,把督查室的工作做好。”
王思宇见她讲的都是官场上的套话,绝口不提分工的事情,就知道这里面有情况,虽然心里有些暗暗失望,但他还是微笑着站起来告辞。
梁桂芝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没有起身,而是低着头,拿笔在一张文件上画道道。
出了梁桂芝的办公室,王思宇就有些品出味道来了,梁主任并不买那位焦秘书的帐,对自己的到来,她是不太欢迎的,虽然侥幸躲过一记闷棍,但联想起上午那三位副调研员的态度,王思宇就觉得要想打开局面,恐怕没那么容易,这里可是省委机关,水深着呢,谁知道哪位看着不起眼的科员背后,站着哪位大人物,回到办公室后,王思宇从夹包里掏出黑皮笔记本,提笔在上面写了个“查”字。
独自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文件,直到快下班前半个小时,王思宇才端着茶杯到对门的督察二科转转,笑眯眯地跟几个小青年聊天,那几个人见这位新来的副主任年纪与自己相仿,又没什么架子,不禁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有个叫贺焰飞的科员就壮着胆子问道:“王主任,你有女朋友吗?”
王思宇心想不但有,还挺多呢,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道:“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贺焰飞忙道:“今天是光棍节,二科的单身男士们晚上要出去集体活动,您去不去?”
王思宇正愁没机会打探消息,再说这也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忙点头道:“好啊,集体活动还是要参加的。”
贺焰飞听了很是高兴,忙记下王思宇的电话号码,并约定晚上八点钟在新世纪娱乐广场门口集合。
吃过晚饭,王思宇接到陈波涛的电话,陈波涛约他去打台球,王思宇赶忙拒绝了,说晚上有正事,陈波涛误会了,就说:“忙正事要紧。”随后淫笑着挂断电话。
等到七点半,就下楼打车赶到新世纪娱乐广场,这家娱乐广场是新开的门面,在和平区景阳路三十三号,看来生意还不错,离老远就能听到狼嚎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出租车刚刚停在道边,贺焰飞就跑过来拉开车门,王思宇在心里赞了一声,这小伙子倒还机灵,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提携一下。
两人走到门口,六七个二科的科员就呼啦一下围过来,纷纷叫王主任好,这些人都是二十五六岁,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机关小青年,都没有经过太多的打磨,也就没有多深的城府,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下班时间,大伙别客气,晚上玩得尽兴点。”
众人纷纷称是,簇拥着王思宇往歌厅里面走,他们之前已经订好了包间,王思宇推门进去后,发现这里装修得很漂亮,主体色调是温馨浪漫的粉红色,里面的设计绚丽而不凌乱,舞池很宽敞,三个迷你餐桌摆在环形的绕壁沙发前,上面已经摆上了啤酒和果品。
坐好后,服务员走进来,贺焰飞就冲着王思宇嘿嘿地笑,王思宇明白他的意思,就点头道:“大伙随意,就当我不在。”
众人忙哄笑道:“那可不成,今儿是光棍节,领导就算不起带头作用,也得来个与民同乐。”
王思宇打了个哈哈,就道:“好吧,今天就听大伙的。”
贺焰飞赶忙站起来,走到服务员身边,对着她耳语几句,服务员点头出去,不大一会,十几位穿着暴露的小姐就排队走了进来。
王思宇随便点了一个,众人这才开始挑选,不大一会,音响放上,大伙就边喝边玩,掷色子喝啤酒唱歌跳舞,刚开始因为有王思宇在场,这些人多少还有些拘束,但喝了两瓶啤酒以后,大家就开始放松起来,见王主任正笑眯眯地和身旁的小姐丢色子,大伙就各自把着小姐,或唱或跳,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渐渐热闹起来。
王思宇和那个小姐玩了一会掷色子,就把她支到一旁,拉着坐在旁边的贺焰飞聊天,他心里很清楚,贺焰飞在这群人里威信挺高,他对自己这样殷勤,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那小子心里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还真让王思宇猜对了,贺焰飞确实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新来的领导靠拢,反正他一个小科员,没有谁会注意,不怕站错队,他见王思宇这么年轻就当了副主任,肯定大有来历,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投靠过来,以后自然好处多多。
这就是科员的优势,不怕跟错人,而那些科长副科长们则不同了,他们是最怕站错队的,所以一切都要等情况明朗的时候,才能选择阵营。
通过和贺焰飞的聊天,王思宇基本了解了督查室的一些基本情况,也查到了下午梁桂芝对自己态度冷淡的症结所在,和猜测中的差不多,督查室前任副主任外放之后,梁桂芝就打算在三个副调查员中提起一个来,这件事情已经在督查室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三个副调研员也拼命地积极表现,希望能争取到这一职位。
没想到事情突然起了变化,上面居然空降下来一个年轻干部,这就让底下这三位副调研员心里不服,梁桂芝的心里也不舒服,因此才有了今天下午的那一幕。
王思宇不禁苦笑,这次提副处虽然省了半年的时间,但副作用也不小,无缘无故得罪了顶头上司和三位同僚,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要是其他两位副主任也完全倒向刘桂芝,那自己的境况可就大大不妙了,虽然人家有可能碍于面子,不见得非得整治自己,不过随便丢个冷板凳过来,自己就得耽误几年。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靠打招呼进来的人,若是没点过硬的本事,底下的反弹肯定是有的,王思宇现在知道想得太多也没用,只能靠争取机会表现自己,让所有人都能够承认,自己有这个能力当好督查办的副主任。
王思宇还想打听下督查室里这几位头头脑脑的底细,但这些就不是贺焰飞所能了解的了,在拐弯抹角地试探了几句后,王思宇知道他确实也不清楚,省里的情况和市里县里是不同的,县里要是谁有背景,不用人问,他自己就扯着嗓子嚷嚷出来了,市里的尽管想隐藏,却藏不住,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来,而省里则不同,所有人都把背景藏得死死的,即便是共事多年,也不见得搞明白对方的靠山。
贺焰飞在聊天的时候也试探性地问了几句,他此时也想摸摸王思宇的底,那哪里能摸得到,王思宇只是微微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点头道:“喝酒,喝酒。”
大伙玩得正欢畅时,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科员满脸是血地跑了进来,他身后呼啦下追进来一帮人,这些人都穿着黑恤理着小*平头,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混混。
这时候就没啥可讲的了,在小姐们的尖叫声中,屋子里顿时打成一团,贺焰飞原本还想来个舍身护主,可见王思宇干净利索地放倒两个小痞子后,嗷嗷叫着往前冲,不禁傻了眼,这时候他才明白,感情这位新来的王主任还是个金牌打手,他赶忙顺手拎着一个啤酒瓶子,跟在王思宇的身后往前冲。
王思宇今天打架的状态特别好,转眼间又干倒一个,这拳有劲,打得那家伙鼻口窜血,正兽血沸腾时,冷眼瞧见贺焰飞拎着酒瓶愣愣地盯着自己,他赶忙醒悟过来,做人要低调,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主任,要注意领导形象,此时,他见科员们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就悄悄地躲在人群里打黑拳踹黑脚,开始低调揍人。
第三卷 风起雾隐湖 第122章 暗流汹涌
这两伙人正打得热闹,包房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从外面冲进一群身穿保安服装的人,这些人各个身材魁梧,手里都拿着警棍,闯进屋后,直接分开打斗的双方,大声吆喝道:“不许动……都不要动,谁都不许在这里搞事!”
小痞子们本来都已经吃了大亏,好几个正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直哼哼,剩下的几个虽然很能打,但架不住科员们人多,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此刻见来了台阶,就先停下手,将地上的同伴扶起来,一个个怒目圆睁地看着督查二科的科员们。
这时科员们也见好就收,纷纷停了手,众人都在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那些混混们喝多了酒,手脚反应比平时慢半拍,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这些人了。
这时候,门口咳嗽一声,随后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走进来,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他见这两伙人的打扮,心里就有了计较,以为那些混混是故意来捣乱砸场子的,于是冲着那些人拱拱手道:“各位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这家歌厅的老板,免贵姓包,大家给个面子,不要闹了好不好?”
那些混混这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科员们也互不相让,据理力争,两边的人就开始各说各话,火药味十足,那位包老板怕场面再度失控,就先把那些小混混劝回自己的包间,接下来,他就开始在两间包房里跑来跑去,不停地做着调解工作,他这店新开业不久,最怕惹出麻烦来,所以开出条件,只要两边同意和解,他愿意免单,至于包房里损失的物品,他也不去追究。
督查室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刚才那位科员伤得并不重,只是鼻子被打破,经过仔细询问,他们也把事情弄清楚了,其实刚才的冲突还真不怪那些小痞子,那位叫李佑民的科员刚才的酒喝得有点多,出去找刚刚陪他的小姐,结果在女厕门口认错了人,把人家的马子从后面拦腰抱住,这才搞出了误会。
贺焰飞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抱怨道:“你这家伙眼睛长到屁股上去啦,连个大活人都能认错!”
李佑民这回得了空闲,拿餐巾纸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摇头分辨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她俩都穿黑色连衣裙的,身材也差不多,换了你也得认错。”
贺焰飞还想奚落他几句,却见那位包老板推门走了进来,满脸无奈地摊开双手,皱眉道:“各位,事情恐怕挺麻烦的。”
原来对方的人坚决不同意和解,非要让李佑民掏出一万块钱,作为精神损失费,不然就死磕到底。
李佑民这回又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嚷嚷道:“干到底就干到底,谁怕谁啊。”
王思宇皱皱眉头,这种事情他不想出头,抬手叫过贺焰飞,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让他跟着包老板过去谈判,但不要露底,别让对方知道大伙是省委机关的人,免得造成不良后果。
贺焰飞连连点头,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领导面子上肯定挂不住,轻声道:“主任,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贺焰飞自信满满地过去后,险些磨破了嘴皮子,事情也没有谈拢,对方的气焰很是嚣张,硬是要一万块钱才能了事,少一分都不成。
两边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那些小痞子先失去了耐心,他们见歌厅的保安一个个拎着警棍在眼前转悠,就明白歌厅方面在怀疑他们是来捣乱的,此时再打架是不成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混混中的老大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过了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景阳路派出所的所长接到报案,带着几个民警赶到新世纪娱乐城。
那位所长先到小痞子那间包间坐了一会,几分钟之后,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踹开这间包间的门,拿眼睛在众人中扫了一圈,随后冲旁边的民警努努嘴,那位民警就叉着腰大声喊道:“敢在公共场所闹事,你们涉嫌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都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
众民警正打算过来带人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科员突然一声不吭地站出来,快步走过去,附在那位所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位所长的脸上当即露出吃惊的表情,皱着眉头望了望那位科员,赶忙冲民警们摆手道:“等等,可能有误会。”
随后两人并肩走到包间外面聊了一会,再回来时,那位所长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地道:“误会,都是误会,两边都是朋友,一会我让小五他们做东,在美华大酒店摆几桌,大伙出去坐坐,算是给各位赔罪。”
这时一个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小*平头从外面走过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杵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众科员就都把目光转向王思宇,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他是不想跟黑道的人扯上半点关系,黑白两道,各有各的路,虽说难免会有交集的地方,但这种交集越少越好,否则后患无穷。
贺焰飞瞄见王思宇摇头,就赶忙招呼着大家买单走人,大伙就簇拥着王思宇走出包间,向楼下走去,李佑民这时还没消气,嘴里轻声嘟囔道:“什么狗屁所长,跟些混混称兄道弟。”
旁边立时有人接茬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没听现在外面怎么传的吗?财政是爹,银行是妈,管土地的是霸王,工商税务两条狼,电老虎水阎王,公检法司是流氓,白衣天使黑心肠,人民教师像蚂蝗。”
王思宇听了这话,忽地停下脚步,皱眉道:“打击面太广啊。”
他不往前走,这些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动,拿眼睛瞪着刚才说话的小科员。
那科员吓得一吐舌头,忙笑嘻嘻地道:“王主任,这都是外面传的,我不过是说着玩。”
贺焰飞赶忙给他使了个眼神,低声道:“别胡说八道,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啦?这种话怎么好乱说。”
众人走到外面,王思宇冲贺焰飞使了个眼色,之后独自站在道边吸了一根烟,贺焰飞会意,把其他人叫到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嘱咐他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讲出去,咱们是无所谓,别影响领导的形象,众人连声说是,这时就有人忍不住低声赞叹道:“王主任身手真好,太赞了。”
贺焰飞吓了一跳,赶忙揪着那家伙的耳朵走到一边,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单独提醒了一番,那人赶忙保证不乱说话,他这才笑呵呵地跑到王思宇身边,轻声道:“主任,都交代好了,您放心。”
王思宇微笑着轻轻点头,暗想这个贺焰飞还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头脑灵活一点就透,自己刚到督查室来,人地两生,还真需要这样的人来做帮手。
当然,另外一个小伙子看起来也不错,他把目光投向刚才平事的那个年轻人,王思宇留意到,在这些人中,他是最低调的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但从刚才那位所长前倨后恭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后面的关系很硬。
贺焰飞是开车来的,他把车子发动后,就打开车门,执意要送王思宇回家,王思宇推脱不过,只好微笑着坐上副驾驶位,轻轻关上车门,这辆乳白色的马自达2就在马达的轰鸣声中钻出辅道,汇入主道的车流之中。
王思宇摇开车窗,望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轻声道:“刚才那个科员叫什么名字?”
贺焰飞按了两声喇叭,超过前面的车,轻声道:“邱兆官,调到二科还不到两个月,挺合群的,一般的活动他都参加,只是平时不太爱说话,也不出头,没想到今天倒露了一手。”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轻声道:“省城的水很深,低调一些是对的,你们平时好好相处。”
贺焰飞忙点头道:“好,主任,我听你的。”
王思宇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也不能盲从,对的就听,不对的可以不听嘛。”
贺焰飞见王主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心中顿时一喜,忙岔开话题,轻声道:“主任,听歌吗?”
“好吧!”王思宇抱着膀子做闭目养神状,该随和的时候随和,该端架子的时候还得端架子,王思宇现在有意识地在培养自己的领导艺术,之前他多次在用命令的语气试探贺焰飞,结果让他很满意,这个贺焰飞把底线放得很低,看来是打算真心投靠,这样慢慢踩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很好用的马前卒,只是这期间需要一个过程,以及适当的节奏。
贺焰飞打开车内音响,放出一首节奏明快的歌曲,王思宇知道这首歌是那位名叫胡可儿的歌手唱的,她最近星途坦荡,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已经红得有些发紫了。
听着歌曲,贺焰飞把车开得飞快,只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把王思宇送到省电视台家属楼下,两人站在车边聊了几句,王思宇就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轻轻道:“不错,好好干!”
贺焰飞得到了王思宇的认可,心中高兴,连连点头,他一直站在车边,手里把着车门,目送着王思宇走进楼道,才哼着歌坐进驾驶室,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小车掉过头来,向小区外驶去。
接下来几天,王思宇都是在一边熟悉业务,一边和底下的科员们交流感情,虽然光棍节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人提起,但许多人还是听到了那些小青年对王思宇的评价,“为人仗义,敢打敢拼。”
这八个字的评语有些不伦不类,当他们往细处追究时,那几个人却讳莫如深,除了嘿嘿低笑之外,一个字也不肯向外透露。
督查室的那几位副主任和副调研员们也已经敏锐地发现,王思宇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赢得了不少年轻人的喜欢,这让他们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大家并不以为意,毕竟,梁主任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从梁桂芝对王思宇冷漠的表情里,他们已经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新来的副主任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夹包走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些中层们就开始对王思宇敬而远之,除了见面点点头外,其他的时间很少会到王思宇的办公室里来走动,王思宇也不急于和他们搞好关系,只是专注于走下层路线,他在抽屉里塞了几条好烟,桌面上也摆了上好的茶叶。
没过多久,王思宇的办公室就开始热闹起来,不但二科的年轻人喜欢到他这来坐坐,就连一科的科员们也时常到他这来蹭一包烟,喝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听王主任讲上几段三国演义里的精彩情节。
只是那位邱兆官却极小心地和王思宇保持着距离,但偶尔,王思宇还是能从他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好感,对王思宇而言,这就足够了。
他这里风平浪静,另一处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没过几天,玉州市东湖区忽然迎来了一次官场大地震,先是政法系统大调整,许多业务骨干或被调离,或被停职,湖东区公安分局孙局长也被撤职查办,他在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只说了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对不起小伟了,要不是我把他拉下水,他也不会走上绝路。”
通过专案组的讯问,这位从警多年的老公安老老实实交代了问题,大富豪娱乐广场的老板杨大富利用金钱美色拉拢一大批官员下水,为他从事不法经营充当保护伞,根据他的供述,专案组顺藤摸瓜,继续扩大战果,一周之后,东湖区的区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双双被调离,常务副区长被就地免职,隔离审查。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宛如一颗深水炸弹,虽然杀伤力极大,但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没有一家媒体对此事进行报道,这段时间媒体报道的热点主要集中在大富豪娱乐广场老板杨大富身上,他因涉嫌强*奸、组织卖淫,赌博,贩毒,等多项罪名被公安机关批捕。
王思宇是在周四的晚上从方如海那里得到这些的消息,他知道专案组已经收网了,此事处理完毕,赵素娥的案子将会被推翻重审,当然,和这次的官场地震一样,全过程都将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进行。
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方家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方如镜利用大富豪娱乐城作为突破口,打响了他入主玉州来的第一枪,干净利落地将侯副省长在东湖区的势力彻底清除掉,也将方家与侯家的争斗从幕后摆到台前。
王思宇清楚地记得,在他与方如海第一次吃饭时,方如海就曾经以极刻薄的语言讥讽过侯副省长,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方家和侯家之间积怨颇深,由来已久,方如镜年初的上位,就是因为有人要利用这把利剑,洞穿侯副省长的胸膛。
从方如海低沉的语气中,王思宇清醒地认识到,这其实只是一场较量的开始,而非是结束,侯副省长曾经在玉州做过四年的市长外加三年的市委书记,他对于这座省会城市的控制度极高,虽然方如镜的背后,有李红军省长作坚实的后盾,但要想彻底地击败侯副省长,绝非易事,也许用不了多久,方家就会迎来侯家疯狂的反击。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从床边站起,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外面望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普通人看起来,这座城市如同花园一样的美丽,但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这里却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他忽然生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通过这件事情,他对官场中的争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无比凶险的暗流,稍不留神,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站在窗前默立良久,王思宇才缓缓走进书房,打开台灯,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张居正大传》,静静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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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风起雾隐湖 第123章 危机
周五的下午两点半,省委督查室的楼道里很冷清,半天也不见有人经过,除了王思宇的那间办公室的房门微微敞开外,其他的办公室房门都是锁着的。
十分钟后,卫生间里忽地传来一声咳嗽声,随后是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的王思宇,面色凝重地从里面走出来,虽然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但空旷的走廊里还是响起一阵‘哒哒’声,王思宇拉开办公室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这两天督查室的任务很多,除了王思宇之外,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梁桂芝手下的大红人,督查室副主任朱建昌带队去参加由省委督查室,省政府督查室、省环保总局、省监察厅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到全省各地市进行主要污染物总量减排工作的督察核查,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回不来。
另外一位副主任肖冠雄与几位副调研员也很忙,他们刚刚结束对市内各区招商引资项目进展情况的督察,就在今天上午接到新的任务,早晨十点多钟就又离开办公室,带着余下的几组人分赴各地,督察全省县域经济现场会精神贯彻落实的情况。
梁桂芝这些天的心情似乎很糟糕,脸色里透着一丝苍白,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时常在讲话的时候突然走神,脾气也比平时暴躁许多,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她越是这样,众人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这位女强人,所以大家都巴不得在这时候出差,免得成了领导的出气筒。
王思宇也不例外,这几天他言谈举止加倍小心,唯恐被对方揪住小辫子当众整治一顿,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他也想找个由头出去转悠些日子,过过当钦差大臣的瘾,可惜梁桂芝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吃过午饭,梁桂芝在几间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她自己也领着秘书急匆匆地离开了,诺大个督查室里除了接电话的内勤外,就剩下王思宇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看家护院,自打王思宇来到督查室后,如没有特殊情况,梁桂芝根本就不和他朝面,即便是在走廊里遇到,她也从不拿正眼瞧王思宇。
这无疑是一种很明确的信号,现在,几乎督查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梁主任对新来的王副主任有看法,还不是一般的看法,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不满情绪。
于是,这些天往王思宇这边走动的年轻人已经少了很多,每次王思宇端着茶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众人也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眼神里露出复杂的目光,即便是贺焰飞,也开始渐渐疏远他了,毕竟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在人际交往中,人们都习惯于锦上添花,敢于雪中送炭的,实在是太少了。
王思宇的下层路线,没走多久,就已经宣告失败,他现在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就是孤立无援,督查室的这间办公室,已经是最冷清的房间了,在机关单位里,哪间办公室里没了人气,就基本上可以断定,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没了前景。
很不幸,刚刚来到新单位,王思宇就被列为本年度在五楼办公的人中,最没有希望的两个副处级领导之一,另外一个前景不佳的领导,是楼层东侧厅机关服务中心的赵副处长,老爷子明年退休,为领导们服务了大半辈子,也没把处字前面那个‘副’字去掉,主要是他太老实了,不敢去找领导哭闹撒泼。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梁桂芝这种做法,显然已经说明,她不仅仅是对王思宇这个空降兵不感冒,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但王思宇想来想去,也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两人之前隔着几百里地,即便是王思宇想得罪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那也得有机会才成啊。
要说是来了之后出的问题,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自从调到省委督查室以后,王思宇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在底下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情绪,一直安分守己,韬光养晦,根本没有可能惹到这位顶头上司。
况且,梁桂芝可是副厅级干部,在省委要害部门任第一责任人,按常理来说,她做事应该四平八稳,即便是对某人有看法,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这样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问题很严重。
王思宇实在是想不通,于是皱着眉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烟灰缸,把里面满满的烟头倒进垃圾桶里,这才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张华西晨报,‘哗啦啦’地抖动一下,心不在焉地看了几行,就把报纸卷成一个纸袋,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放一放,时间久了,真相自然会跳出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但是从梁桂芝最近的表现上来看,这位女强人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估计也遇到麻烦了,这让王思宇心里多少得到了点安慰。
王思宇坐在办公桌后,翻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梁桂芝的头像,那是一个披头散发嚎啕大哭的形象,王思宇提笔在那张头像下面做了注释:“人品问题。”
精神胜利法果然是好东西,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感觉念头通达不少,胸中一股不平之气终于消失殆尽,王思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水,把茶杯放下,伸手将面前这张白纸揉成纸团,丢到垃圾桶里。
最近他的飞刀功夫没有见长,依然很少能扎到苹果,但丢起纸团来,倒是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快到下班的时候,刘天成打来电话,说要请客,他在赵素娥这件案子里面立了功,得到上面的重视,市局打算对他进行重点培养,再过几天,刘天成就要调到东湖区前进派出所当副所长,他自然知道,这还要感谢王思宇从中牵线搭桥,不然这等好事哪里能轮到他的身上。
而且,刘天成心头雪亮,这位结交不久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很有能量,王思宇越是低调,刘天成就越是觉得他高深莫测,能够交到这样一位有本事的朋友,对自己将来的发展会有莫大的帮助,所以,刘天成很想加深与王思宇之间的感情。
王思宇在知道他要提升后,赶忙道了几声恭喜,刘天成则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句:“王兄,多谢了。”
王思宇摆弄着桌上的签字笔,微笑着推辞道:“天成,你的心意我领了,咱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你年底可能就要结婚了,用钱的地方多,就不要破费了。”
刘天成赶忙压低声音道:“王兄,说出来你不要取笑我,正好娜娜她们公司晚上有饭局,娜娜跟着去,她负责买单,咱们就去那吃,回头把发票一起交给她,隐湖集团买单,不吃白不吃。”
王思宇听后哈哈一笑,点头道:“那成,这样的饭局吃得有意思,不过不会出事吧?”
刘天成嘿嘿笑道:“她们那公司每年招待费海去了,这点票子肯定没事。”
王思宇登时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道:“这和吃白食差不多,嗯,有意思,好,那晚上就大吃一顿,咱别给隐湖集团省钱。”
两人在电话里嘿嘿地淫笑几声,接着又闲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下班后,王思宇出了省委大院,在路上拦了一辆红色捷达车,坐上车以后,直奔两人约定的东湖国际大酒店方向驶去。
王思宇坐在副驾驶位上,摇开车窗,把头探向窗外,盯着远处鼓楼那高耸的塔尖,这时再看去,那塔尖就如高不可及的权杖,在夕阳的照射下,挑动着几抹血色的残云。
王思宇默默地注视着那高耸入云的权杖,心中升起一种幻觉,似乎只有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才能真正改变自己和其他人的命运,对于方家与侯家的对决,王思宇充满了担忧,毕竟,方如海一家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了,王思宇不希望看到他们失败。
在官场上的失败,有时候会很残酷,轻者倾家荡产,锒铛入狱;重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那种惨状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只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实在是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办法加入到这种博弈之中,虽然他很想为方家尽一份力,甚至有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方家的一份子,但他目前仍没有入局的资格。
这让王思宇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人们时常说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车子路过育才实验小学附近,王思宇突然发现,前方十几米处的马路中间,正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这女孩约有五六岁光景,年纪虽小,脸蛋却极如粉雕玉琢般,极为精致,头上梳着漂亮的发髻,此时来来往往的车辆飞快地从她身边驶过,小女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站在原地哇哇大哭,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出租车飞快地从女孩身边驶过,王思宇瞥见小女孩脸上挂着的两串泪光,心里顿时一沉,他知道,女童此刻的处境很危险,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本来车流就多,加上出租车司机想多拉活,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女孩若是沉不住气,乱跑一气,很容易出现交通事故,王思宇赶忙冲司机喊道:“师傅,请在道边停车。”